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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黎同學……你會不會睡太兇了啊……」老師疲累的聲音再度從耳邊響起「早上第一節開始睡,睡睡睡,睡到現在!」

 「嗯……老師早……不好意思,我又……」黎犽鶴從桌上爬起來,然後黎犽鶴震驚的看著從教室窗戶灑進來的夕陽。「……現在是……怎樣?」

 老師鬆了口氣「你可終於醒了,我還以為你直接死在睡夢中了……」她搖了搖頭「我能體諒你嗜睡症的困擾,但你這樣未免太……話說,你沒有藥能吃嗎?」

 黎犽鶴聽到這句話,雙肩頹了下來,用細如耳蚊的聲音說:「老師……你明明知道我沒有雙親……」

 「好好好,別再那裝可憐了,我知道你一點都不在意。」老師無奈的揮揮手「一樣,我想聽聽你的夢。」她看了一下天花板「這真的都是好故事,對吧?」

 「嗯……這次是天帝顓頊的登基之時發生的事……」黎犽鶴見同學走光,也不以為異,因為這是稀鬆平常的事。他思索了一下「還有人類滅亡……」

 「等等等一下,『顓頊』是五帝之一吧?」老師懵了,這跟所學完全不一樣。但她的表情很奇怪,看起來好像早就知道答案,現在反而是在……提問?

 黎犽鶴決定忽略這個現象「老師,這是夢。」他聳聳肩「夢有的時後本來就不是真實的。」

 「嗯,也是。」

 黎犽鶴覺得是他的幻覺,但他在那一剎那,好像瞥見了老師的奸笑。

 「人類在無意間發現了通天菩提樹,就這樣……」黎犽鶴說起了故事。

 總覺得,今天不同於平時啊!黎犽鶴心想。

 沒錯,他沒發現到,今天不同於平日的點是,除了老師以外,還有其他兩位聽眾。

        

門外的黑影離去,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走著,思索著,這些夢境。

 他轉了個彎,走向微光閃爍的校長室。孤獨的腳步聲迴盪著空無一人的走廊,在漆黑的環境下,他如行於艷陽下,絲毫不受影響。他的瞳孔放大至整顆眼球,增加感光功能,這才能視黑暗如白晝。

 他來到校長室前,敲了敲門「校長,我是丹青。」這個男子壓低聲音「我找到消亡之史選上的人了。」

 裡面的人似乎倒抽了一口冷氣,一個蒼老的聲音說:「請進吧……」

 這個名為趙丹青的男子轉動門把,走盡燈光明明滅滅的校長室。這個地方極為詭異,走進房間正對校長辦公桌,前方垂著一道簾,但是用獸頭串成的門簾;往左看是擺放整齊,成千上萬的刑具佔據著大面的牆壁;右方是一個書架成半圓形排列的超大書庫;而天花板上頭,是鳥園。

 「趙先生,你的結果。」校長蒼老且威嚴的聲音從書庫中傳來「你以丹青之名前來找我,代表你志在必得。」

 「是的,那人就是黎犽鶴。」趙丹青穩穩的答道。

 「嗯……」校長沉悶的聲音從書庫中傳來「請你從學校網站調這人資料給我。」

 趙丹青忙不迭從口袋中掏出手機,登入學生網站,輸入:「黎犽鶴」

 結果:「查無此人。」

 趙丹青覺奇怪,檢查了字,一模一樣,再輸入了一次。

 「查無此人。」

 趙丹青慌了,此時校長的聲音聽起來更為令人膽寒「你認為,如果有人刪去了黎犽鶴所有的資料,是為了什麼?」校長說。

 趙丹青的沉穩消失得無影無蹤「可能是…要讓他消失!」

 「哼哼…你知道答案了……」校長的聲音帶著明顯深沉壓抑的憤怒,「今天們就會動手。」

 趙丹青奪門而出。

       

黎犽鶴昏昏沉沉的張開眼睛,發現自己正被人扛在肩上,起起伏伏著。這是怎麼回事?喔,對,他想起來了……他正對老師敘述著他的夢境,突然一個人從天花板上掉下來,然後老師就抓起椅子打昏他的頭……

 诶?老師打昏了我?黎犽鶴掙扎了起來。

 「安分點,兔崽子!」一個男人的聲音罵道,然後他的腰就被用力揍了一下。

 黎犽鶴痛得蜷起身子,這才發現,他被套在一個布袋之中,目不見物。他雙手被反綁,腳踝也被綑了起來。

 「贔屭王一定會非常滿意,沒想到黎犽鶴竟然就是第一千位仙人,現在,我們將他捉著了,哈哈!」一個女人的聲音在前頭響起「黎犽鶴,你難道不覺得奇怪,為何一個學校的老師會對一個嗜睡症學生的天馬行空夢境感興趣?」

 「老師。」黎犽鶴道。這個女人正是他的老師「你們到底有什麼目的?」

 老師並不回答他,只是自顧著對她身邊的男人邀功「哈哈哈,我就不相信胡漠狼知道我們已經早他一步啦!」

 接著,他們停了下來。他們來到一扇十公尺高的巨門前,老師推開門,這門非常沉重,但老師用超乎她身體比例的巨大能量推開了門。

 門後是一個巨大的祭祀廳,火把掛在牆上,圍繞著廳內,中間是一根大木柱,上頭也插著幾根火把。老師拉下黎犽鶴頭上的布袋,用邪惡的聲音說:「這裡,是你的墳場呦!」

 黎犽鶴驚恐的張大眼睛。

 「不,不一定吧。」黎犽鶴奸詐的笑了,黎涯鶴急中生智,「也許我能掙脫喔。」

 黎犽鶴用力掙開缚住他手腕和腳踝的繩索,以手撐地,將身子舉起,用腳各踹了老師和那個看不清面孔的男人的臉幾下,然後直起身,全力往門外跑。跑了一兩公里後,黎犽鶴平時自負天下無敵的體力也不堪負荷,畢竟,他可是以時速二十公里全力跑著啊……

 接著身後傳來蹄聲,一頭全身燃火的公牛和一隻雙眼爆出紅光的巨大母狼衝了過來。

 母狼張開嘴,用一種低沉嘶吼的聲音迴盪著幽闇的通道「黎犽鶴……你想你跑的贏我們嗎?」巨狼哈哈大笑「你沒想過你的班導師和你的主任是妖獸吧?」

 「對……我的確沒想過……」黎犽鶴顫笑著道,他的心情再也輕鬆不起來,「…雖然沒想過,但還是快跑吧!」

 黎犽鶴「蹭」的一聲,如離弦之箭般衝向兩頭妖獸腿間,穿越過去。兩頭妖獸正待回頭,頭卻撞在一起,黎犽鶴抓住公牛的尾巴,綁住巨狼的腳。

「喔……主任,你的尾巴跟其他牛比起來一定過長。」黎犽鶴調侃著。他見巨狼甩甩頭,心中有股預感大叫不妙,忙向漫長的通道跑去。

 巨狼噴出灼熱的火燄,灌滿了隧道。火燄的高熱熔化了隧道壁,泥狀的石漿不住滴下,巨狼收起火燄,看見地上一具焦屍,搖了搖頭。

 「老大又要罵我了……算了,只得呈報『目標毀滅』。」

       

「喂!醒醒!」有人晃著他的肩膀「快醒醒啊!」

 黎犽鶴甦醒過來,看著眼前的人,這是……歷史老師?他怎麼會在這裡?這裡是……

 「唉…你終於醒了啊!」趙丹青無奈的搖搖頭「這個嗜睡的小鬼啊。」

 「老師,你怎麼會在這裡?」黎犽鶴驚訝的說「有妖獸……」

 「對,我知道。」趙丹青打斷他,續道:「有妖獸綁架了你,而且還是學校老師對不對?」

 「沒錯!是班導師京瑚和主任!」黎犽鶴很驚訝,似乎是見到了智者般興奮。「不過,這到底是怎麼回事?」

 趙丹青沉吟了一會兒「這說來話長,總之,你只需要知道,這間學校幾乎是妖獸偽裝的人,這間學校能信任的人只有我和校長,還有福利社的老闆,古俠渁小姐。」

 「那其它同學們呢?他們不會有危險嗎?」

 趙丹青搖搖頭,黎犽鶴鬆了口氣,但趙丹青卻用驚人的話語道:「恐怕他們已經遭遇危險了,妖獸們的目標是第一千位仙人,一旦找到目標,妖獸就會獲得許可,開始進行採捕。」

 「你說第一千位什麼?」黎犽鶴注意到了,這個詞剛才在巨狼老師和火牛主任的交談中出現過。

 「你就是『第一千位仙人』。」趙丹青道「這是在我們仙人中流傳三千年的傳說,傳說的內容大約是這樣的:

 當來自深淵的歌聲響起

 魔王掀開了寢床前的帷幕

 魔王臉上掛著殘酷笑容

 走下舞台前的階

 當太陽吐出最惡毒的詛咒

 爆炸席捲著黑暗的天空

 殘缺之月呼喚著終焉

 攜著世界走向冥滅的地獄

 第一千位仙人的降誕

 攜著消亡之史的使者

 是扭轉命運之楔

 惡狼呼號著血紅的月

 燃燒千名仙人的生命

 將世界翻轉,毀滅

 在魔王與終焉的交相合唱

 神人仙,將無一倖免

 黎犽鶴思索一下「不…不太妙,是吧?」

 「是啊,是不大妙。」趙丹青銳利的目光射了過來「但我們救下了關鍵之鑰,不是嗎?」

 黎涯鶴低頭看了看自己,「那麼是你救了我?」

 趙丹青白了他一眼,「難道還有別人嗎。」

 「對了,那個『仙人』是什麼意思?」黎犽鶴剛才頭腦仍然昏昏沉沉,這時才想到問題的重點。

 「妖獸都出現了,難道你還不相信有仙人的存在?」趙丹青揚起了眉毛。

 「喔…也對…」

 「順帶一提,我是第九百六十位仙人。」

 「第九百六十位?那你也是剛加入的嗎?」黎犽鶴道。

 「仙人之力是由血脈傳承,既然我們同為仙人,就代表我們的血脈出於同源。」趙丹青解釋「而仙人若能活過十二歲,那他的名字就會被登記在仙人冊上。順帶一提,我已經四百多歲了。」

 「那這跟我的夢有關係嗎?」黎犽鶴道「因為我也覺得我的夢有蹊蹺。」

 「你的夢,就是『消亡之史』。也就是傳說中提到的那個。」趙丹青指著黎犽鶴「而你,就是消亡之史之使!」

       

「等等等……等一下,我現在有點…呃,不,『非常』混亂。」黎犽鶴舉起雙手喊停「來,我問問題,老師回答,一步一步來,如何?」

 「好吧。我能理解。」想當年,稚嫩愚蠢懵懂無知的我也是這樣的啊……趙丹青心想。

 「呃…我,是什麼東西?」黎犽鶴看了一下天花板。

 這是什麼奇怪的問法?「你是擁有仙人之脈的人類,但尚未經靈武門修練。」趙丹青搔著頭。

 「靈武門?」黎犽鶴歪著頭。怎麼又多了一個新名詞?

 「就是所有仙人的隸屬單位,靈武門的搜查課,會定期派出幾名現役仙人依線索去尋找仙人之脈。」趙丹青在地上畫著圈圈,向黎犽鶴解釋。

「也就是我要去的地方對吧?」黎犽鶴開心的道「所以我就能脫離我的夢境了對吧?」

 「我不敢保證,但是『也許』能夠拿掉。」趙丹青推著眼鏡「因為從來沒有人能帶著消亡之史降世,所以我們對你的這種天賦可說是一竅不通。」

趙丹青看黎犽鶴是個純到能滴水的樂天派,所以他直言不諱,將實情都說出來,他一定能夠接受的……吧?

黎犽鶴定定的看著他,「算了,沒關係。」黎犽鶴恢復開朗的笑容「喝些咖啡也許能緩解嗜睡。只不過……以我嗜睡的程度,一天可能要喝上四五加侖哪!」

 「我們會盡力。」趙丹青透過反光的眼鏡看著他「……幫你弄到四加侖的咖啡。」

 「好吧。『消亡之史』是什麼東西?」黎犽鶴岔開這個話題,繼續進行他們的Q&A「為什麼你們不知其內容,還是能知道我的夢是消亡之史的內容?」

 「嗯……這很複雜…」趙丹青沉吟「…該怎麼說好呢?」

 「簡單說。」

 「消亡之史就是類似『山海經』的東西,但是這本書是『天書』,也就是天人所著,遺落人間的書,消亡之史是由一個名叫普霜的人所作,但是在普霜跳下人間的時候,這本書也跟著掉出來了。其實這本書的初名是《天歷》,但是到了人間,這本書卻與人間的傳說不符,被稱作《邪史》。在秦朝初期「焚書坑儒運動」期間,這本書也被燒毀了。

但是,此書卻非凡物,雖然書體已毀,卻將書中內容以靈體型態保存下來,至今方才重現於人間。

至於為什麼我們知道消亡之史的內容?因為消亡之史的內容和傳說不同,大大的不同,我們藉此分辨。」趙丹青說完不住喘氣。

 「也沒人讓你念這麼大一篇啊!不過,我應該理解了。」黎犽鶴拍拍他的背。他看了一下錶,但四周烏漆抹黑,啥也看不到。「咦?話說我現在竟然不會想睡覺?」

趙丹青猛得直起身子,瞪著他看「你是不是把消亡之史讀完了?」

 黎犽鶴歪著頭想想,「我也不知道,我已經讀了十二年了,這書厚得還真嚇人,要真搬到現實來,我看也有三層樓的厚度,難怪被叫作邪書。」黎犽鶴嘻嘻一笑「不過,要是真的讀完了,那就太好了!」

 趙丹青輕笑,幽幽的補了一句:「你可別忘了索引喔!你讀過了嗎?」

 在黑暗中,黎犽鶴露出驚恐的表情。

       

「老師…為什麼我們要蹲在這個陰暗的地方,談這種事?」黎犽鶴挪挪身子,抱怨著。

 「你也不想想是誰被拐回人家的鳥巢來?」趙丹青沒好氣的說「這裡是通道上方,天花板中。」

 「所以說,我們尚未脫離危險?」黎犽鶴環顧四周,烏漆抹黑的一片。「不過我們到底是怎麼上來的啊?」

 「啊……這就有趣了,就在你差點火燒屁股的時候,我從天花板上把你抓了上來,又趕緊關上蓋子,這才沒有被火燒到。」趙丹青的眼睛亮了起來,射出兩道白光,照在壁上。壁上凹凸不平,似是有人挖過「這個通道是我土遁挖出來的。」

 「我想…這也是仰仗仙人的力量吧?」黎犽鶴摸著牆壁。

 「對,我們稱之為『仙術』。」趙丹青轉過身「好啦!該講都講完啦!趁那群妖怪們發現異狀之前趕緊逃出這個鬼地方吧!」

          

 老師和主任在通道中走著。

 「我說老胡啊!」老師拍著主任的背「你怎麼一點笑容都沒有啊!任務完成了,你應該用最興奮的心,準備迎接慶功宴的到來!」

 「京瑚,我覺得有點蹊蹺…」老湖低聲道「我在那焦屍上聞到了仙人的臭味。」

 「我也有聞到啊!」京瑚用手托住後腦「在教室中趙丹青曾走過門外,從那時開始,我就一直覺得他的臭味陰魂不散,你在天花板上應該也有聞到吧?」

 「一般來說,臭味能傳那麼遠嗎?從門『外』傳到教室『內』?還能像濕蟲般黏在犽鶴身上?」老胡狐疑的看著京瑚。

 京瑚像是被電到一般,停下了腳步。她睜大著眼睛看著老胡,瞳孔不住抖動。

 「對吼。」

 沉默……一秒,兩秒,三秒……

 「追啊!呆子!」老胡大吼。兩人迅速變化成妖,往「案發現場」衝去。

 他們才剛到大門前方,剛好是黎犽鶴逃跑的地方。他們兩人還真是辛苦啊……折返跑足足跑了兩趟。

 千辛萬苦到了那具焦屍橫躺的地方,他們正好看到那具焦屍化為白光,消失不見。他們立刻抓狂,暴怒著跳上跳下,怒吼聲也傳到了正在努力挖掘的趙丹青與黎犽鶴耳中。

        

「阿呀!被發現了。」趙丹青拍著頭「要加快腳步了。」

 「我們逃的掉嗎?」黎犽鶴臉上居然猶帶著笑容「還是會被抓去煮仙人湯?」

 「如果多個人幫我挖就不會。」趙丹青緊張的往後看,窸窸窣窣的聲音逐漸逼近。「好吧,我先告訴你仙人道的心法。」

          

 「好了,駕土遁開挖吧!」趙丹青繼續埋頭苦幹「想像這些牆壁是你身體的一部分,然後隨心所欲的操縱它們。好,你挖另一條。」

 黎犽鶴運了自己剛學會操縱,微薄的仙人能量,試著將手按在牆上,想著水泥往四周排去,結果堅硬的水泥竟然應手而入,一分為二。他試著抓起一把水泥,彷彿抓豆腐一般,抓起了超乎手掌大小兩倍的土塊。

 漸漸的,黎犽鶴掌握了土遁的訣竅,趙丹青也欣然看著他神速的成長,點了點頭,黎犽鶴挖的節奏也漸漸快了起來,很快挖出了一條道路。趙丹青摸了一把水泥,糊在黎犽鶴挖出的洞口上,將洞口塞起來。

 「老師,怎麼回事?」難道趙丹青也是跟他們一夥的?黎犽鶴心鐘大叫不妙。

 「你快走,我來魚目混珠。」原來趙丹青是要將黎犽鶴的逃生道隱藏起來,以免被追殺,畢竟,黎犽鶴挖的速度並不很快,被抓到就慘了。

 「原來如此,了解!」黎犽鶴的手起起落落,使勁的挖著自己的生命之路。

 「一但出了外面,事事小心警戒,到校長室找胡漠狼校長。」趙丹青的聲音隱隱約約的傳來。

 黎犽鶴將這句話深深牢記於心中,他知道,這將是他為一的生路,或許趙丹青和胡漠狼也有可能不是好人,但是,他們沒有殺意。活著才擁有一切,

 一旦死了,所有事物終將歸化於虛空。黎犽鶴抓抓臉頰,繼續埋頭苦幹。

       

「趙老師~~您也慢點兒,小的跟不上呀!」京瑚那戲謔的笑聲從後方傳過來時,趙丹青的寒毛都豎起來了。「哈哈哈哈。」

趙丹青自跟黎犽鶴分手後,持續挖了1個小時,仙人之力需要提煉,他現在也已經彈盡糧絕了,他靠在徒手挖不開的硬水泥牆上,持著一線希望靜靜的提煉能量。他現在只有一個願望──希望黎犽鶴能順利逃走。

 他還沒跟這兩頭妖獸碰頭,但他知道,這兩個人是共生體,只要能殺掉其一,便能誅其二,殺一除雙。每每在走廊上遇見,這兩個都是一對兒,雖都是有夫之婦,有婦之夫,但趙丹青懷疑,這到底是不是真的,也許這些身分都是偽造的。畢竟,這是間妖怪學校。

 其實說是妖怪學校也不完全正確,因為這些妖怪都是附身到原先人類教職員的身體裡去,然後啃光他們的靈魂,將軀殼據為己有,所以這學校本來不是妖氣這麼重的地方。其實都是因為……

 「…那個消亡之使……」

 就因為這間學校傳出了這誘人的香氣,所有妖怪趨之若鶩,爭相奪取這間學校僅百餘名教師職員的軀殼。為什麼不佔據學生的?因為消亡之使的氣味就混雜在一大群學生中,萬一啃錯了靈魂,那就糟了。 

「我問你們,你們要他幹什麼?」趙丹青大吼出去,他相信這幫妖獸聽得到。

 呆了一會兒,傳來遠遠的聲音「你是呆子麼?我們的主子要啊!至於為什麼要嘛……你可知道神器的美味?」 

「神器?」趙丹青警戒了起來。

 「神器,也就是『神族的物品』,就是隱藏在他體內的那部《天歷》,屋老大若能將天歷者食之,那一定能成魔。」京瑚哈哈大笑「原以為失手殺了他,沒想到失而復得,感謝又讓我找了回來。」 

「找回來?」趙丹青冷笑「你能不能出去還說不準哪!失而復得……別開玩笑了,同歸於盡也要送你們兩個上西天。」 

「找如來玩玩也挺好,但是你去,不是我去!」京瑚放話,然後她瞠目看著身後的洞口闔上,回頭路已絕,「陰險的老頭兒……」 

「欸!我才四百歲呢」趙丹青抗議。

       

黎犽鶴靠在牆上,京瑚那令人厭憎的戲謔聲,一直突破禁區,鑽進他的心中,荼毒著他的心靈。黎犽鶴精疲力盡,他少得可憐的仙人能量,早已消耗殆盡,苦就苦在他不懂提煉之術,只得慢慢等能量回復。在他毫無防備之際,京瑚的邪音又鑽進他的腦袋,穿刺他的心房,對於逃脫自然是雪上加霜。 

到現在,他還看得見那個趙丹青修補過的洞口,非常薄,看得見京瑚的軀體,從洞外一閃而過,透過那薄如紙的泥牆。 

「哼……究竟何時才能離開這地底深淵?」黎犽鶴喃喃地說。此時,京瑚用她那另人毛骨悚然的魔音,唱起了歌。 

「當來自深淵的歌聲響起,

 魔王掀開了寢床前的帷幕,

 魔王臉上掛著殘酷笑容,

 走下舞台前的階。

 ……」

這道聲音像是電極之箭一般射穿了黎犽鶴的心,強勁的麻痺。這樣的令人絕望,這樣的令人恐懼。那股魔王之音,深深壓迫黎犽鶴脆弱的靈魂,把他逼致發瘋的臨界點。

          

   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京瑚是故意發出魔音的,這是她得意絕技,一旦黎犽鶴被擊潰,那麼極度的恐懼便會使他發出尖叫,到時候…… 

「沒有用的,京瑚。」趙丹青煉成了些許仙力,一邊施土遁挖路一邊千里傳音。「這孩子,比你想像的還要堅強。」

 沉默寡言的老胡終於說話了「趙丹青……你倒也不是等閒之輩啊……竟然能抵住京瑚舉世無雙的魔曲。」

趙丹青冷笑兩聲,諷刺的說:「那還不是抄襲仙人流傳千年的傳說?」 

老胡沉默下來,他本來就是行動派的,他生平最討厭的事情是浪費唇舌,迄今六百多年,他講過的話還不及京瑚在一桌酒席的閒聊。京瑚的歌聲尚未止歇,無法與趙丹青反唇,此時如不出聲,那不被趙丹青瞧得恁低了? 

京瑚持續唱著。 

「惡狼呼號著血紅的月 

燃燒千名仙人的生命

 將世界翻轉,毀滅

 在魔王與終焉的交相合唱 

神人仙,將無一倖免。」

  「好啦!沒創意的歌唱完啦!」京瑚在狹小的洞穴中伸展著身體「該唱我『真正的』魔曲了。」 

不只是趙丹青,連老胡都嚇了一跳「『真正』的……魔曲?」 

「嘿嘿…老胡……你沒聽過吧?」京瑚得意的說「這是巫老大教我的啊!」

 

 血染山河,雨蝕大地

 終焉之神的歌唱,終將迎來曙光

 黑暗褪去,朝暾迎來

 無邊的光明盪漾著璀璨

 火熱之日輝映四射的血光

 滿目瘡痍的大地滿佈妖足

 神魔亡,黑暗褪;仙人滅,光明黯

 呼喚那萬惡之名

 薩魯曼。

 

 「京瑚……這是……!」老胡結結巴巴,顯是受到非常大的震撼。此時,彼處傳來一聲絕望的尖叫。 

「喔…是趙丹青啊,看來這軟弱的傢伙不行了……老胡,交給你啦!」京瑚四處張望「再來…換你囉,黎…犽鶴。」 

         

好可怕。 

這樣的想法不停出現在黎犽鶴的腦海中,持續禁錮著他的行動,即使仙人能量已經滿檔,他的手腳仍不聽使喚地癱軟於兩側。全身上下唯一能運作的,大概只有耳朵了吧? 

魔音貫穿他的腦,儘管聲音越來越近,腦中的警鈴響個不停,那如洶湧狂潮般的恐懼之浪,仍不斷侵襲著他的思路。

 好可怕。京瑚的臉出現在他的面前,他嚇得直跳,解除了魔王之音的控制。定了神,環顧四周,京瑚的臉已不復存在。 

「幻覺嗎?」黎犽鶴撕下衣服,塞住耳朵,避免魔音再度穿入。「還好有那個幻覺…不然…」黎犽鶴瑟瑟發抖。

 回味剛剛那個恐懼,頓時手腳又不聽使喚,黎犽鶴用力將這個想法甩出腦外,恐懼消失,四肢百骸彷彿被注入能量。又能開工了!黎犽鶴再度展開土遁,現在的他,只想立馬逃離這個恐怖的地方。 

看著戰慄不已的手指,黎犽鶴嘆了口氣。這到底是什麼情況…現下腦袋仍模糊不清,那道歌聲,如此令人恐懼,又這般引誘尖聲和鳴,難道竟是有什麼鬼怪?

 搖搖腦袋,再度將這話題撇出混亂不清的思緒,正待動手挖路,一陣睡意卻突然襲來。 

該死!消亡之史! 

即使腦中咒罵不已,黎犽鶴仍抵擋不了睡魔(或「消亡之史」?)的攻擊,癱軟在地,沉沉睡去。 

          

場景又來到天水水患肆虐的人間,黎犽鶴低頭一看,自己竟然有了形體。過去十二年,一直都是「觀看系統」設定的鏡頭,自己無法看見自己想看的,從未見過自己的身體在此出現過,平生第一見,竟對自己散發著耀眼金光的身體有股說不出的陌生感,難道這也是因為仙人能量啟發的緣故嗎? 

非也。

 「是誰?」環顧四下,空無一人。但這讓他也發現到一點,雨滴是停留在半空中的──時間以靜態存在。那個聲音又說話了: 

吾以消亡之神自居。 

數百年前,創造吾之人,普霜,將吾之魂魄同他耗費五萬年壽命終於寫成的消亡之史融合後,輾轉將吾攜下人間,但普霜卻在人間死於非命,於其臨終前,普霜將其記憶封印於吾體,並遣吾於凡間尋找繼承者。

 「你是消亡之神?這麼說,你一直都在我體內?」黎犽鶴闔上眼睛,凌空而坐。 

正是如此,於消亡之史中,亦有所錄。

 汝今日於消亡之史中化魂為形,乃因消亡之使《女媧傳》一節佚失,汝等便肩負創造歷史之使命。汝必須重造歷史,再現《女媧傳》。 

切記,此一環節,須步步為營,如履薄冰般小心著手,若稍有差池,便是一個世界的存亡,大仙…… 

「等等,為什麼我要竄改歷史?消亡之史和你不是融合為一嗎?那你來就好啦!」黎犽鶴打斷了他「況且,這段歷史消失了也沒差吧?現在不都也好好的嗎?」

 《女媧傳》之佚失,全因天恆帝顓頊下令而致,似乎《女媧傳》其中竟有顓頊不欲人知的秘辛。吾付出一生,終身致力於斯。

 「你付出了你的生命?」黎犽鶴不敢置信「你們這對父子,還真有幾分相像啊!」 

父子?

 「是啊!那位普霜大人創造了…創造了汝,難道汝竟從未稱他一聲『父親』?」黎犽鶴說的頭頭是道,倒還努力配合消亡之神說話「還有,你的名字是什麼?」

 父親是嗎?當真從未想過… 

…吾名消亡之神 

「不不不,你誕生下來難道就是為了與一本書融合?」黎犽鶴揮揮手「別傻了,一這位普霜的種種事蹟來看,這個人,絕對是一個有血有肉的好人。」 

哼哼……大仙當真了得啊,聰明機智,絕不在當年的諸葛孔明之下…

 好吧,汝可稱呼吾的另一個身分,吾姓胡,上漠下狼是也!

 「胡漠狼校長?!」黎犽鶴吃了一驚「您就是消亡之神?」

 這真是大發現了……原來十二年來一直困擾著我的,就是我的校長啊……

 是。好了,話家常已經結束了,切入正題吧!

 「也只能這樣啦……」黎犽鶴心道。

 現在我要把你丟到天界,請你想盡辦法保住女媧的手,還有留意鯀,千萬不要讓他去丟息壤,莫要賠上了他的性命。

 「鯀?息壤?」黎犽鶴一副呆頭呆腦的樣子,真難為胡漠狼啦!

 息壤者,言土自長息無限,故可以塞洪水也。

 這是一種能自行生長的土壤,當年水患,就是鯀去丟下息壤,鯀因此將性命送在祝融手中。 

「那又為什麼要救他?」黎犽鶴問。這人難道有什麼偉大前程嗎?「這跟祝融又有什麼關係?」 

你有所不知,鯀有良善的一面,自然也有邪惡的一面,他的另外一個名字叫檮杌,乃四兇也。鯀一聞到息壤的味道,神器甘美,刺激了他的魔心,在人間興風作浪,行經之處往往屍橫遍野,似入血海。於是,顓頊遣祝融滅除禍害,殺掉了鯀。 

「欸,我發現到一點,你講話好像變的有點白話…」

 嗯…原本是想製造一點神秘的氣息,但現在身分被拆穿,那也沒意義了。不要離題。

 反正鯀的死,是大禹誕生的契機,絕對不能讓禹誕生!

 「為何?」黎犽鶴對大禹沒印象(別忘了他都在睡覺)。「大禹也遺傳了鯀所具有的魔心?」 

那倒不是。大禹治水的時候,曾經驕傲自大的將人們幫他立的碑,壓在神獸贔屭身上鎮水,後來,一位名叫孫悟空的行者,將破除牠的封印,引發大屠殺。

 「孫悟空?誰?」黎犽鶴搔搔腦袋。

 我的天啊!你連這都不知道!唉呀……當初真不應該讓你狂睡……課都沒上。 

這段跳過!反正贔屭突破了封印,為禍人間,後來還是一名叫作楊堅的人給屠了的。若是能阻止大禹的惡行,贔屭或許也不會積怨。

 「贔屭不是神獸嗎?何以會死?」黎犽鶴也覺得有點煩了,這真是太麻煩啦! 

管他的!這事兒,等你回到人間之後再說。

 「好,最後一個問題。」黎犽鶴凌空起身「為什麼不讓歷史繼續進行就好?《女媧傳》失去了就失去了,拘泥於過去成得了甚麼事?若是改變了歷史,後事豈不都亂了序?」 

胡漠狼沉吟一會兒,道:

 你不知道,那隻積怨的贔屭,乃是一隻大龜,積怨許久,出來作亂,被楊堅殺掉後,在「妖獄」中修煉,直到清朝乾隆年間,方得重生。

 妖獄,就是妖怪、神獸死後的世界,待得他們陰壽一盡,便會借冥道回人間。所以才要讓人魂喝孟婆熬的那濃的嚇人的噁湯,以免讓妖怪的真相流於人間。

 「呵呵,孟婆湯。」黎犽鶴不禁微笑,他確實有聽過孟婆湯的傳說。

 這隻贔屭重回人間後,到處招兵買馬,蠱惑人心,連妖怪,墮神他都收。之前被楊堅殺死教了牠個乖,這次牠集結了勢力,號稱「虧月樓」。在人間尋找陰陽和合的人。 

「甚麼陰陽和合?」

 喔!我的天,我真希望我們的話題能就此打住,但看來很難,非常難。

 陰陽相衡,人的體質有陰有陽,陰體能見靈物,陽身則驅魑魅,真正陰陽和合之人,自古至今我所知道的只有兩人:從石頭中出生的猿人,孫悟空,還有你。 

我問你,你有爸媽嗎?

 「沒有。」黎犽鶴老實的回答,其實他完全沒有感傷的情緒。沒有就沒有,沒什麼好難為情的 

你當然沒有,你是太陽與月亮之子,以星殞之姿降世,在台灣發生過一見驚天動地的慘事,喚作921大地震,你知道嗎?

 黎犽鶴點點頭。怎麼可能不知道!死傷近萬餘人的這一場大災難,是全台灣的惡夢。

 很遺憾告訴你,那是你引起的,星殞引起了陸沉,包覆著你的那顆隕石直直衝進集集地核,引發地震。直到十二年前,盤古將你吐了出來,宣告了你的命運。

 黎犽鶴發呆半晌,不敢置信。「居然是我?……唉…」黎犽鶴搔搔頭「很對不起台灣的居民,但我也沒辦法啦!」

 很好,欲成大事者,須有開闊的心胸。總之,我們必須在虧月樓的勢力還沒出現之前,先抹殺他們的出現。

 「不,這不是真正有用的辦法。」黎犽鶴堅決的昂起頭「比起鬼鬼祟祟的用背後手段,我寧可正大光明的與之對決。」

 那你是堅決不從囉?

 胡漠狼的語氣中透露出威脅,但黎犽鶴自小無父無母,生長於垃圾堆中,身旁圍繞著人渣,這也磨練了他堅強的性格「不從,你殺了我也不從。」

 唉…我想也是…罷了,反正我的任務就到此為止,既然你不願意,我也沒有繼續待在這個世上的義務。不過,既然如此,在我自毀魂魄之前,將一切我所知的都交給你,然後我就能安心離開。

 「等一下,你要自毀我沒意見,但請你不要將你那雜七雜八的記憶都丟給我,我可還想用我的靈魂慢慢探索這世界。」黎犽鶴道「我會到靈武門修練,然後打敗虧月樓,你大可安心的離去。」

 你不知道,你的任務不只如此,你還要……

 「It is my life.」黎犽鶴笑了「我才不要讓任何人來決定我的一生,這是我的人生。」 

胡漠狼獃了一會兒。

哼哼…我該說你好,還是罵你迂呢?好吧!萬物冥冥之中自有安排,去吧!犽鶴!活出你光輝燦爛的一生。 

「是的……」黎犽鶴露出燦爛的笑容「……阿普,或是說,偉大的普霜。」

 ……原來啊…被你猜出來了,黎犽鶴,你真是一個令我刮目相看的人。真難為我耽誤了你這麼多年……真是個聰明的孩子。 

「唉呀!這樣我會不好意思啊……」

 「…………」

       

深深吸一口氣,又回到了現實世界。現在黎犽鶴知道,自己再也不會遇到胡漠狼了。之前趙丹青說過,除了已經宣告自毀的胡漠狼校長外,還有一個我們的同盟,福利社老闆──古俠渁(ㄩㄣ)阿姨。 

黎犽鶴躺在通道中,已不聞京胡那懾人心神的魔王之音。

他一點都不想見到那福利社的大媽。 

每次去買杯咖啡鎮壓睡魔,她都用她那肥胖的身驅擋在門口,用一種犀利的眼光看著我們,之前都不知道她在幹嘛,但現在知道了。她在尋找「消亡之使」,可惜仙人們都不知道,我應該叫做陰陽者,而非消亡之使,消亡之史只是為了告訴我的使命而已。

雖知她是好人,但黎犽鶴卻一點而都不想見到她。

 好吧,現在黎犽鶴完全不想去思考任何事情了,現在他只想知道兩件事:現在的時間,還有趙丹青的情況。 

四下寂靜,胡漠狼校長也已經去找過了(在夢裡),現下的重點是,找到趙丹青。運仙力真的很磨體力,好在寄生於體內的消亡之史也已經銷毀,神器已失,妖獸們也不會再來找黎犽鶴了。 

胸中有股能量飽飽的,彷彿要衝破五臟六腑奔騰出來,黎犽鶴百忙之中運起趙丹青所授,引導能量的方法,將這些仙力引導到丹田中,這才舒緩許多。

 記得趙丹青分手前有說過,將這些仙力釋放到極限,再等他慢慢回復,就可以增加儲存仙力的上限。 

所謂極限,就是把自己逼到死亡的邊緣,全身都是弱點,只靠一口氣維繫,幾乎龜息。這是非常非常痛苦的過程,全身發酸,如電擊般疼痛,卻苦於無能為力,放經攣佈滿全身,靜靜忍受著疼痛。 

「切!我才不要這樣受苦咧!」黎犽鶴嘴上這樣說,卻炸開一面牆壁。「趙丹青,我來救你了!」

           

眼前是無盡的黑暗,卻看得見幽霧宛若靈魂的低語,世界是顛倒的。不,應該說,趙丹青被倒吊起來了。 

「趙老師……終於啊…」京瑚走入他的瞳孔「好久沒採捕過這樣俊美的男子了。」 

趙丹青看了她一下,令人驚艷的絕麗面孔,是典型吸取男子純陽之氣的妖類,受害者通常會三生不孕。瞧這高深的道行,不知有多少男人死在她的石榴裙下。趙丹青哼了一聲,閉口不語。 

「瞧你這定力,比和尚還深哪!」京瑚仍然用一種妖媚至極的聲音對著他說。「但你終究是要臣服於我的,畢竟,此處人煙罕至,妖氣稀見的荒地,沒有人會來救你的。」

 趙丹青冷笑一聲「我是死是活倒還好,只要黎犽鶴能夠逃走就好了。」趙丹青宛若勝券在握,將一切都押在黎犽鶴身上「要殺要剮隨你們便。」

     京瑚回眸「哼哼,你真以為我們沒抓到他?」那嘲弄的表情,如燒紅的鐵槌般重擊他的心「你真的那麼傻嗎?黎犽鶴正在料理中,贔屭王已經準備好,在餐桌前了。」 

掩上大門,京瑚將膽戰心驚的趙丹青丟在這暗無天日的暗室中,讓無盡的恐懼慢慢啃噬他,然後,就可以吃掉他了。 

黑暗,代表著未知,而未知的事物通常使人望而卻步。而身處黑暗,彷彿將一整個兵器庫的刀槍劍戟,抵住自己的後背,芒刺在背,令人膽寒。趙丹青即是身處此絕境,背後的陰冷,猶如幽冥之聲,寒徹骨。 

多麼希望有一個人哪!趙丹青心道。若能有一人陪伴,黑暗之中,便是一盞熹微的明燈。但他的任務是孤獨的,是黑暗的,沒有前途的。 

但是,黎犽鶴有他的任務,去見胡漠狼,那光是氣勢便令鬼神都膽寒的老頭,那老頭子,知曉一切,黎犽鶴是必須去找他的。黎犽鶴身負「神器」──消亡之史,人人(妖妖)都想要他體內那股龐大至極的能量,他必須尋找庇護。

 但絕不是自己。

 黎犽鶴被抓的傳聞應該是假的,是假的是假的………

 「嘿!趙!」黎犽鶴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。「找到你啦!」

 「犽鶴?」太好了,沒被抓。欸……啊他不用去找胡漠狼嗎?「喂!你不用去找校長嗎!」

 「胡漠狼先生啊…見過了,在夢裡。」黎犽鶴嘻嘻笑,「得了,在這麼大聲嚷嚷,我就不救了啊!」

 其實黎犽鶴他根本不會不救,為了到這個地牢,他在這不知名的建築物中挖了個九彎十八拐,仙力透支不知多少次,胸中也儲存了大量的仙人能量了。黎犽鶴心中突然閃過一念:或許,我根本不用投到靈武門下。

 但這個想法很快就被自己駁回了,畢竟,神器雖失,自己陰陽氣兼具的體質還是會讓許多大妖趨之若鶩,自己總不可能以一抵百、抵千、抵萬吧。

 還是來救趙了,但不圍魏,安能救趙?他也非有勇無謀之輩!自然埋了一大堆伏筆啊……

       

「要開戰了嗎?」雲陸雪,古俠渁的隨身護衛。她捧著一簍子人頭骨,滿臉殷切盼望,心中只盼快些開戰。「好久沒嘗過戰爭的滋味了啊......你說是嗎,姊姊?」

 「悲戚雪,怒灼炎。」古俠渁埋首於福利社的電腦,頭也不抬。「即使魑魅魍魎揮師而至,依能泰然而酌。」

 「就等吧。等那陰陽和合者覺醒之時。」

「傳說你也信?姊姊,我瞧那所謂的陰陽合體也不過爾爾,沒啥大不了的......你沒瞧?那弱不禁風地弱蟲樣,掌門還想讓他做救世主?」陸雪嗤之以鼻,黎犽鶴來尋過,低聲下氣地懇求他們增援,那副樣子,跟傳說的消亡之使,完全搭不上邊兒啊!「我說啊,救世主他瀟灑飄逸地風度是飄到哪裡去了?虧我還懷著夢想。」

「得了,別嘮嘮叨叨地,誰說消亡之使必須瀟灑豪邁?誰說傳說必須吻合現實?倘若人能洞悉未來,又何以會有如此多不知悔改的歷史?」古俠渁抬起頭,滿臉似笑非笑地神色,好似笑著雲陸雪的幻想。「再者,黎犽鶴就像璞玉,不琢,是不會成器的,他只是還沒有機會琢的,你不必太難過。」

 看見陸雪不滿的眼神,俠渁嘆了口氣,「我知,我知,你不喜歡他那低聲下氣的懇求態度,那就像個奴僕,真正的領袖,是不該有這般行止,但你也想想,黎犽鶴是在怎麼樣一個環境下長大?其實就連我也很訝異,觀察多年,我絕對不會想到,命定的繼承人竟然是他。那個開朗活潑的小男孩......」俠渁撐著偌大的身軀起身走到福利社的內室「陸雪,玩具收一收,一開戰,就是跟雜碎打仗,也不能不備。」 

        

「要打仗,也要好好準備才行。」趙丹青扶著牆,有些蹣跚,但還是對黎犽鶴耳提面命傳授一些阿灑不魯的戰鬥法。腳步聲迴蕩在幽暗的隧道中,有些空洞,他們不敢點火把,黑暗中也許蟄伏著什麼,似機而發,一旦點著火把,夜視能力勢必會大降,便瞧不見陰影中的異變。「你現在已經會了提煉仙力的法子,現下只差......戰鬥技巧啦!」

 「是是是......不過我們不是有援軍嘛,有需要我也上戰場嗎?我大可等到戰後再慢慢鍛煉......」黎犽鶴覺得有些疲累,仙人之力竟然有這許多用途。

 「你那是什麼態度!六大長老帶著各仙部去討伐陰山五怪,而現在玉山上只剩下四仙列陣,和五龍樂府,其他都四處討伐去了,現在正是缺將缺兵缺老大的非常時期,在這種劣勢想跟台灣最大的妖怪集團虧月樓開戰,你不上戰場行嗎?也不想想是誰挑起的戰端哪......」趙丹青囉哩叭嗦,他偌響的聲音在幽暗的隧道中蕩來蕩去,聲音悠遠,似乎都蕩進了妖魔鬼怪們的耳中。

 黎犽鶴拿出打火機,點著了火把,正好跟滿坑滿谷的妖怪打了照面「呃......老師,你不跑,我要跑囉!」

 唉......何年何月才能逃出這個幽暗的地下迷宮啊.....

 「呵呵呵.....你們兩個小傢伙是別想出去的,乖乖進到我們肚子才是上策。」流著涎水,一隻山怪笑著逼近。「此處是地蟲們耗費五十年打造的無限迷宮,還有禁咒加持,想出去?可能要先走一趟孟婆橋。」

 孟婆橋?黎涯鶴笑了,「諸位大哥崇高無上的好意,小弟心領了。」

黎犽鶴一邊呼喊一邊炸出仙人能量,趙丹青也跟著拿出火遁符接著炸,「但我對那年邁婆婆沒興趣,而且那湯也不好喝。」

 「說的好啊!犽鶴!」趙丹青興高采烈的附和,他的心情似乎也跟著充滿硝煙的隧道一起鼓動了起來「诶?話說為甚麼怪們都打過來了?」

 「啊?」黎犽鶴臉上布滿黑線「你囉哩叭嗦這麼久還不知道?」

        

 黎犽鶴在救趙丹青之前,用自創的投影,送到學校的福利社去。古俠渁和雲陸雪當時正在記帳,黎犽鶴竟如鬼魅般出現在他們眼前,自稱是消亡之使。起初,古俠渁還不大信,這不起眼的小夥子,怎麼可能是消亡之使,但看了看他的「鬼魅憧影」她就信了,以意念進行鬼魅投影,並傳達訊息,她只有在掌門傳達密令時有用過。

 「你.....見過掌門人了?」古俠渁停下了筆,透過厚重的眼鏡看著黎犽鶴(投影)。「這『鬼魅憧影』是掌門老爺子教你的吧。」

 「不.....掌門我是一根毛都沒見過......這是我想出來的法子,試試把仙力傳達到意念上,進行傳信。」

黎犽鶴難為情的搔搔頭,在他人面前創技,總說是拙劣之作,難免會不好意思「我和趙丹青現在身處一個奇怪的地方,我感應得到他,但照著隧道繞來繞去總繞不到他身邊,還漸行漸遠......」

 「等一下,你說隧道?是水泥做的隧道?」古俠渁心中警鈴大響,急問。

 「等會兒,我傳遞給你。」黎犽鶴緊閉雙眼,想是正用力做著什麼。然後,黎犽鶴投影消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大螢幕。看見螢幕裡的景象,古俠渁的臉色變了變。這時,黎犽鶴的影像又回來了「怎麼了嗎?看出什麼端倪了嗎?」

 「根據我的推斷,我認為你身處一個非常不妙的地方。」古俠渁嘆了口氣,用一種幽怨的神情說「犽鶴啊,犽鶴,你跟趙丹青可得努力活下去啊......那裏是台灣最大妖怪集團虧月樓的根據地,盈月洞。」

 「此地有『無限迷宮』之稱,光照著隧道走勢,你永遠也走不出去,你要先找到趙丹青,不用照隧道走,直接穿牆而過,找到他之後,就持續在隧道中遊走,腳步莫停,稍停就有被『潶冷』吞噬的可能。」古俠渁回身到電腦桌前,鍵盤狂敲「我們會盡量募集人馬,從外面突破,只要我們找到貼在迷宮外的禁咒,解除它,你們就能重見光明。」

 「好....好的.....」黎犽鶴的影像開始閃爍,消滅了蹤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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